溯源之路
摄影技术与中国的关系可以追溯到19世纪四十年代或更早。
法国人达盖尔发明摄影后,这一先进而略显神秘的技术很快就进入了中国。在***初的记载中,很多中国群众对这项新技术充满了「朦胧的好奇」,并且非常乐于在相机前摆姿势、观察摄影师的器械;同时,也有些中国人和保守的西方人一样,认为这架古怪的机器会一层层剥去人的灵魂、折损阳寿,更有人认为摄影师是一群以法术成像的巫师。
◤百年前北京动态影像技术修复后的模样
与此同时,皇家对摄影技术逐步接受。曾经对照相机非常恐惧、见到便「面如***灰」的恭亲王在庭院假山前摆起了姿势;而根据德龄公主以英文所著的《清宫二年记》记载,慈禧甚至主动要求拍照,并留下了宫中的动态影像。
◤宫廷摄影师于勋玲拍摄的清朝慈禧太后 / WikimediaCommons
很快,照相馆在中国各地遍地开花。到了20世纪二十年代,「光社」、「华社」等摄影社团也开始了将摄影作为艺术媒介的先锋探索。
◤同这时的摄影艺术家一样,摄影家洪磊也探索着传统中国书画美学对摄影的影像,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 / Artsy
然而,时代的动荡与民族的兴亡打断了中国摄影艺术的发展。在此之后,中国艺术摄影真正的「春雷」鸣响于七十年代末。经历了阴暗的年代与人性的压抑后,新中国第①个民间摄影团体「四月影会」举办了一场名留历史的展览。1979年的四月五日,在区区150平方米的「兰室 」,白墙上的图像轰动了全国。
四月影会既继承了「光社」、「华社」的传统,让摄影的艺术形式回到了群众的兴趣与追求之中,既非官方,又不为功利。同时,他们实现了拍摄对象「从民到人」的转变,在镜头下捕捉鲜活的人生、真实的生活与细腻的喜怒哀乐。
◤《自然 社会 人》展览开幕日 / Weibo
这场名为《自然·社会·人》的影展正像其标题般简单,又像其标题般深刻。兰室四面墙上的画面如此日常,却又如此让人震惊。金伯宏的《回音壁》、李晓斌的《残局》、胡现军的《生活的旗帜》等等作品都反映了许多观众体验过却从未纪录过的「真实」。展览中有爱情、有讽刺、有在画面中变得举足轻重的鸡毛蒜皮。
从某种程度上,在多年的荒芜之后,这场影展无疑体现了一种人本意识的思想启蒙。在这里,理念之外的生活、人生乃至人体竟也值得表现,值得揣摩,值得描绘,其中竟也有喜怒哀乐、神秘诡奇之处。
◤上:金伯宏《回音壁》, 1975 ;下:刘铮在九十年代以后拍摄的《国人》系列也延续了这种日常生活中传统文化的神秘与怪奇 / Smart Museum
在二十五天的展览时间里,有超过七万人观看了影展。这场展览的《前言》中写道:「艺术家对事业应该是勤奋的、真诚的。朋友们用光与影、线条与色彩,描写着周围不总是那么甜蜜,然而平凡动人的生活,抒发着心中不一定豪迈,然而真实、丰富的情感。」
◤张大力2001年作品 / Artsy
《自然·社会·人》在之后又举办了两届,直到四月影会的解散。1980年的《自然·社会·人》影展中,《别忘了孩子》这件作品因为其摆拍而受到广泛争议。在当时,第①次开始纪录「真实」并观看「真实」的人们还无法接受摆拍的手法。
◤上:《别忘了孩子》;下:日后王庆松创作的摆拍作品
在1988年的全国摄影艺术影展上,一幅名为《太阳与人》的特技摄影引起了评委的激烈辩论。然而,作为一幅「人体」作品,这幅作品的争议却不在此。作者在台灯上以红色玻璃纸与红布制作出了「太阳」,继而与画册上翻拍下的人像合成为了「太阳与人」的景象。
这张特技照片尽管获得了当年的金奖,却依然受到了不少批评。如今看来,《太阳与人》象征的,却正是摄影艺术对于其本身媒介的探索、对于真实与复制的思考。
◤多年后,摄影家荣荣的作品常常将摄影与行为相关联,对摄影的单纯「纪录」功能提出挑战 / Getty Center